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 郑晓彤
对于俊杰而言，过去十九年的风景是轮椅上的四方天地。
在德州禹城，这个育有三儿一女的六口之家中，俊杰是长子。周岁时，俊杰因为不能摆动四肢，开启了他的漫漫求医路，从打破“活不过两岁”的医学诊断到将要迎来自己的二十岁生日，俊杰期待着一段属于自己的旅程。
“我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瘦削的俊杰说起话来，语速偏快。他告诉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今年的双节长假，在妈妈和弟弟妹妹的帮助下，他的气球生意经营得不错，有望为“环游记”助力一把。
轮椅困住脚步
困不住飞出的“心”
十月，禹城的秋风夹带着凉意。新开园的中华农耕文化博览园广场前，人头攒动，整个双节假期，俊杰都在这儿卖气球。此外，俊杰还带着三个“小跟班”——上六年级的二弟、三弟还有小妹。
早上七点半，轮椅上的俊杰在妈妈和弟弟的帮助下收整完毕，准备开启一天的“工作”。临出发前，俊杰左侧的轮椅腿绑上了两簇造型各异的氢气球，“绑紧一点”，三弟嘉熙提醒妈妈。在常人眼里这些算不上“新奇玩意儿”的氢气球，对于俊杰却是一份希望。
“这个大小叠层的绿色卡通气球售价五元，造型夸张的章鱼气球售价二十元。”指着飞过头顶的气球，俊杰仔细地介绍着，身后传来问价的声音，他则快速调转轮椅，认真回答道，“要哪一个，不同的气球价格不同。”
熟练地操控轮椅，对于俊杰而言已非难事。俊杰指了指有些老旧的轮椅，告诉记者：“这是我的‘腿’，可以把我带到我想去的地方。”
俊杰出生于2003年，一岁前，大眼睛、胖乎乎的俊杰非常讨人喜欢，家里人对他寄予了厚望。母亲李燕说：“后来才发现，俊杰的四肢挥动得越来越难，身体状况逐渐滑坡，我们觉得孩子可能是病了。”
望着不远处，如今能与人流利交流的俊杰，李燕眼中含着泪，她说，“俊杰是个好孩子，有自己的想法，懂事又乐观。”
十年漫漫求医路
“不会放弃孩子”
“当时，德州的大小医院我们都看了个遍，没瞧出病症，只让我们去更大的医院。”李燕告诉记者，带着俊杰走省内的多家大医院，专家确诊俊杰为脊髓性肌萎缩症，“这是号称婴儿死亡率最高的遗传性疾病，有医生说，俊杰活不过两岁，让我们带孩子回家吃点好的，我跟孩子他爸觉得天都塌了。”
俊杰快两岁的时候，李燕觉得俊杰的小腿还是在长肉的，她就和丈夫拿上所有积蓄，抱着最后的希望，北上求医。
“当时告诉我们脊髓脂肪瘤是一种危害大的难治性神经管畸形。全世界新生儿神经管畸形发病率为0.6‰~6‰，我国平均发病率为3‰。”李燕说，“还是罕见病，但难治不是没得治，还是有希望的！”
四岁时，俊杰动了第一次手术，切除肿瘤后，情况好转，“手术之前，俊杰的手、胳膊、腿都不怎么能活动。但做完手术以后，用手拿东西吃都没事，虽然腿还是不行，但有起色了，就有希望。”李燕说。
“我的性格就比较像我妈妈，要强、好强，有点倔。”听见妈妈说起以前的事儿，俊杰神色如常，淡淡地说了句，“家里人从来没放弃过我。”
在俊杰的记忆里，爸妈总是在忙，“一年365天，过节也不闲着。过节我们家里反而更忙。”
2011年，生下三胞胎后，李燕将更多的时间留给了孩子们。“孩子他爸在外打工，我就农忙时种地，农闲时做零工、卖卖杂货。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们家的孩子都很懂事儿，俊杰能帮忙的，不用说，他总会帮我，三个小的也是。”李燕说。
卖气球的男孩
梦想一场“飞屋环游记”
“能卖几个卖几个，但一定要把气球抓牢了。”出发前，三个“小跟班”凑到哥哥身前，俊杰又唠叨一遍气球飞走的经历，对于售卖气球多年的俊杰而言，这是经验也是教训，“是一种不会再犯的错误。”
李燕告诉记者，有次，俊杰带着气球出去卖，一不小心没抓住，气球飞走了。回家后，他不言不语，自责地饭都吃不下，“我没训他，气球飞了，他最难过。”
卖气球，俊杰是从妈妈手里接的班，但里面也有他自己的小心思。
“七八年前，我妈带我去济南求医，看到大街上有造型各异的气球卖，我也想要，但我不说，妈妈知道了，自己回来跟着网上学，圆了我的心愿。后来，我懂点事了，也就跟着妈妈卖气球，这是补贴家用的营生。”俊杰说，心灵手巧的妈妈无需拜师，只远远地看上几眼，就能学会气球各种别致造型的手法，“现在我妈管做，我是我妈的销售，除了赚钱贴补家用，我也想多攒点钱。”
从闭门不出、性格内向、少言寡语的少年，到如今见人就能谈天说地的气球“销售小能手”，俊杰的改变由内而生，随着出门的次数多起来，俊杰坐在轮椅上卖气球的“工作”变得得心应手，不再需要妈妈从旁做伴，而开始“自立门户”。卖气球的范围，也扩展到了更多的地方，“周边热闹的地方，我都会去。”
“也许是看书、上网都让俊杰了解到了更广阔的世界。”在李燕看来，俊杰的变化不在一夕之间，说起“外面的世界”，俊杰的眼中像是闪着星星，“充满向往，孩子不说，我也看得出来，这个小轮椅和这座小城困不住他。哪怕是遇上异地的旅客，俊杰都是愿意多聊几句的，问问那些他没去过的地方有怎样的风景。”
“不知道庐山的瀑布是不是真的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壮观。”交谈里，俊杰清晰地说出了国内名山大川的特色风貌，甚至是连生活的小城里哪里规划、翻修了新的线路，他都了然于胸。
“我想凭着轮椅，去看看更远的地方。”俊杰说，在他的手机备忘录里，有一句置顶的便签：“所有打不倒我的，都将使我更加坚强，我要走出去！”
“人这一生会经历很多磨难，但我想在有限的人生里，过好每一天。”俊杰说。
“要知恩、要感恩”
帮助和温暖来自各界
“我妈把帮过我们家的每一个人都记在了本子上，告诉我们，有能力了一定要好好报答这些好人和社会。”俊杰说。
在李燕看来，支撑他们一家人走过艰难时刻的，很多都是来自社会各界的温暖和帮助。
“2011年，生下三胞胎后，俊杰的病情突然有了反复，我们就到济南求医。”李燕告诉记者，当时，面临着三胞胎的沉重压力和俊杰病情复发的巨额手术费，夫妻二人一度觉得无望，“但在了解到我们的情况后，医院和济南当地的很多好心人都给我们提供了帮助，俊杰的手术也顺利地进行，直到如今，我还跟好几位当时帮过我们的好心人保持着联系。”
2019年6月，相关部门把俊杰家的破旧老屋翻新重建，还贴心地为其定制了床、桌椅、衣柜等家具。
李燕说，即便生活再苦，她依然觉得只要好好努力，日子就有盼头——有俊杰还没实现的“外出看看”，有三胞胎们漫漫求学路，“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嘞。”
“我妈教育我们要知恩图报，这也是我们兄妹四人从小就明白的道理。像我，离不开轮椅，有些不平整的路，过去还是有些费劲，过路的人看到了，就会来帮帮我，这就是人与人之间最寻常不过的善意，即便我不能立刻回报帮我推轮椅的人，但我也会努力把这份温暖传递下去。”俊杰告诉记者，长一岁，他要给自己一个小目标，带每一份善意继续走下去，走远一点，去实现他的梦想，去守护更多的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