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 于洋
沧海横流,历千年以成桑田,古陆莽荒,经百世而成福地。有古渡东流之繁盛、有铁门横空之险要、有煮海成盐之奇景、有鱼鸟汇聚之秀美,文明之厚随岁月推移而与日俱增,土地之广伴大河冲刷而日益扩充。黄河如龙,摆尾于泱泱渤海之滨;古城似凤,腾空于河海交汇之地。
去年3月,“沿着黄河看地名”寻访行动正式启动。此次,寻访之旅走进东营市利津县,探寻“百鱼之乡”“黄金海岸”中的地名传说。
洪波之中,苍茫大地由此成
黄河万里走东海,过高山雪原、历沙丘黄土、经飞流直下、走巨坝横空,在其横跨华夏大地的旅途中,却没有一处如东营这般特别。在这里,河与海携手同行,土地日复一日地增长,苍茫大地自淼淼洪波中升起,而作为黄河进入东营的第一站,利津县的形成与黄河入海的关联尤为紧密。
“如今我们看到的利津大部分都是由黄河冲积而来,可以说黄河在利津的形塑上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黄河河口管理局退休干部崔光在接受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采访时表示,远古时期,黄河主流并未流经利津及周边区域,仅有一条支流漯水自今利津西南部缓缓流入渤海,利津县域大部被一片汪洋笼罩,陆地面积仅有现在的五分之一左右。商周时期,在如今县域西南部的部分古陆地,则因为处于济水的入海之口而闻名,春秋时,这片土地又因“渠展之盐”而出名,那时利津土地上已有了十分充分的渔盐业的开发。对此,《山东通志》记载称:“渠展,齐地,济水入海处,为煮盐之所。”打开《中国历史地图集》同样能清楚地发现,所谓济水入海处,就在如今利津县明集乡南望参、谢家灶一带。
东汉时,经由王景治水,一条相对固定的黄河水道就此形成,也让利津及周边地区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时的黄河循古漯水河道而行,至山东阳谷县西与漯水分流,又经如今滨州与利津县的交界区域入海。”崔光表示,这条经过系统治理的河道较以往更为顺直,长度也有所缩短,使得其能在此后的900年间保持着总体稳定。由此,黄河带来的大量泥沙逐渐堆积于利津入海口,使利津县域向海逐渐延伸,陆地得以生成,如今的黄河三角洲也同样是在此时才初具规模。
然而,频繁的改道与决口始终是古黄河“桀骜不驯”最生动的体现,自唐朝起,随着长久的泥沙淤积,黄河下游河道再次开始变得不稳定,不仅决口次数增加,河道主体也出现多次变易,终于在宋朝经由“三易回河”再次迎来了重大改道,“这次改道后,黄河主要由今河北入渤海,与利津县几乎失去了联系。”崔光说,与此同时,济水逐渐进入黄河故道,成为大清河,使航运更加畅通,当时的利津内通山东腹地诸县和大运河,外连诸海,利津也由此成为一处航运重镇。
黄河再次回归时,时间已经来到清朝。经由著名的铜瓦厢决口,黄河完成了其历史上最后一次重大改道,结束了其夺淮河入海700多年的历史,复归渤海故地。这次改道后,黄河继续形塑着以利津为中心向四周蔓延的黄河三角洲的形貌,“土地不断增加、河道不断延伸,如今的利津已成为黄河尾闾河段之首。”崔光表示,所谓尾闾,便是河流水沙入海的最后通道,也是河海交互作用的焦点区域,同时受河与海的作用深刻影响。而自1855年铜瓦厢决口以来,黄河河口流路的多次改道、出汊都发生于利津以下,利津以上河道则相对稳固。“由此看来,利津如今还是扼住黄河‘龙尾’的一处要地。”
大河东西,利津古县得其名
在黄河到来之前,地图上并不存在利津这一名称,只有西汉时期湿沃县与蓼城县临近海岸的一小片陆地提示着利津县的大体位置。随着黄河的汹涌而至,土地逐渐拓宽,利津之名也因分立于大河东西的两座重镇而随之得名。
记者了解到,至南北朝时期,今利津城东已被黄河淤垫出大片土地,黄河自此处从南折向东北流淌,并由此划分出东西两岸。在此时,黄河西岸边不知何时已建立起一个渡口,“这座渡口汇通河海,是自河北渡海到达山东半岛的便捷之地。”崔光表示,由于河运畅通、渡海便利,河边聚落急剧扩张,居住人口与经济均得到了飞速发展。谁也没有想到,这座当时还籍籍无名的小渡口,正是如今东津渡的前身,更在此后成为了利津得名的源头之一。
同是南北朝时期,经由渡口带动,河东有一座小镇也在不知不觉间兴起。这座被称作“永利镇”的小镇在隋时还属于蒲台县,后又于唐代归属渤海县,位于西岸的渡口也因地处县域东方,又作为当时黄河流域最东方的渡口,取名为“东津渡”。
“随着航运的快速发展,东津渡很快发展成为较大的城镇。”崔光表示,彼时的黄河两岸车马辚辚、商贾云集,居民日渐增多,不少市肆夹河布列,位于东岸的永利镇与位于西岸东津渡也逐渐融合为一。最终至金代,取永利之“利”与东津之“津”,将永利镇升而为利津县。“当时,海滨地带建有蒲台、丰国、宁海、永利等11个镇,其中唯独永利镇升而为县,足以表明此处作为‘河海之咽喉、水陆之枢纽’的重要地位。”崔光表示。自此八百余年间,利津之名就此在河海之畔流传。
值得一提的是,元代至清代年间,利津县成为大清河沿线的运盐重镇,甚至得名以“小济南”的称号。彼时,自利津启程,经由大清河转至大运河向南运输,甚至可直达长江边的扬州。而设立有当时国家最高盐运衙门的扬州城,其东城门外便是大运河,往来利津的盐船就在此处卸货,“利津”二字成了扬州东门附近被提及最多的词汇,久而久之,人们便把扬州东城门称为“利津门”,更有一座“利津古渡”曾建于扬州河岸边,至今仍然留存部分遗迹。
近年来,以黄河大坝为轴,以东津渡古文化为底蕴,利津县倾力打造的沿黄文旅走廊逐渐“东津古渡”的地名文化品牌也随之叫响。在东津渡原址附近,一座东津渡教育康养度假区正在持续打造中,据了解,不仅保留“东津晓渡”等利津古八景,还将增添新景,致力于建设“黄河入海第一渡、心灵度假第一乡、齐鲁休教第一区”。
龙水凤城,古城凤凰翔天际
“东瀛仙岛,有神鸟凤凰,翔于海天,行数日,欲息于岸,前脚落于地,后脚落于海,落海之处遂成沃土,是为利津地也……”在流传于本地的传说中,不乏关于神鸟凤凰的传说。这些传说隐约串联着东夷古文明与仙山瀛洲的传说,成为渤海岸边独有的文化传承。而当这一文化在利津土地上被赋予实体时,一座雄伟的“凤凰城”就此诞生。
将城名取名凤凰,并非利津一地的特例,记者了解到,在滨州市滨城区,有一座古城遗址也以“凤凰”为名,同样引发人们产生无限遐想。“此城并非彼城”,利津县民政局区划地名办公室负责人纪同全向记者解释称,虽同样以凤凰为名,且地理距离接近,但两城建成年代并不相同,也有着不同的历史沿革。
据他所说,利津的这座“凤凰城”最初与凤凰并无关联,仅作为利津县城坐落于黄河东岸。此后,由于地域狭小且靠近大河,频繁的水患时常侵袭城内,不得已迁至地势较高的河西侧,对此,清代曾有“古城七里镇河东,一片荒烟蔓草中”的诗词予以描述。而在社会动荡、洪水泛滥的古代,一次迁城显然不足以根除隐患。此后又常有匪盗横行、水患四起,本地乡绅集中修建了以“栖凤坊”“孤凤鸣阳”为代表的众多牌坊,并通过栽种梧桐树等方式,希望以此消灾祈福,使利津县城逐渐涌现了不少具有凤凰神韵的标志性建筑。
至明清时期,经由一次全面修缮,整座城市在内含凤凰之“神”外,又逐渐呈现出凤凰之“形”。彼时城内,以大隅首为中心,东西南北正向辐射四条大街,其东、南、北三门各有一条官道向外延伸,而西门的官道却是一分为三远去,恰似凤凰尾部的三只长翎。俯瞰城池,头向东,尾朝西,翅分南北,凤凰城轮廓初定,其规模也为近代渤海诸县之首。
据了解,这座建成后的古城“头枕天河水,脚踏进京路,两翼有高官,尾后有王侯”,占尽“风水”之利。自建城以来,城南城北皆遭受过水灾,唯独县城内从未受到影响。自此,凤凰文化就成为了利津文化的一部分,本地人对凤凰也格外尊崇。走入如今的利津,仍然能感受到这种发自内心的认同与崇敬,“凤鸣朝阳”的大型雕像矗立于绿地花坛之上,身后坐落着利津县第一个大型居民小区“凤凰小区”,公路两旁茂密的梧桐树遮天蔽日,“凤凰广场”则是县城中心的广场,“凤凰城”成为利津县第一个中国驰名商标、山东省名牌产品……诸多与凤凰相关的地名凝结着利津独特的故事与文化。
煮海成盐,老街长巷留传说
在利津县城以北,有一座镇以“盐窝”为名,如今却并不产盐。在镇内虎滩嘴村一带,还有一座名为官灶城的春秋战国古城遗址,据文献记载,此城正是齐相管仲的煮盐之所,传说中“渠展”之地的中心。据当地人表示,只要将时间回推一百余年,便仍能看到此处晾盐晒盐的场景。据了解,铜瓦厢改道之前,利津县内曾有一座存续数百年的大盐场永阜盐场,其最初选址便位于如今的盐窝镇。据了解,当时利津县内有宁海、丰国、永阜三大盐场,清朝时,丰国、宁海两盐场并于永阜盐场,更使得其规模空前,成为当时山东省内最大的盐场。
铜瓦厢决口后,永阜盐场曾一度被黄河水浸灌,滩池大多被淹,产盐量大减,此后多次的黄河水患又将永阜盐场全部被淹没,滩池荡然无存。汹涌的河水不仅冲垮了当地人赖以为生的盐场,更夺走他们赖以为生的家园,盐窝境内地势较为平整,无法阻挡河水侵袭。而在南岭子至北岭子一带,却有着一片高地,可作为躲避水患的定居之处。“所谓的岭子,有的是地势稍高的土阜,有的则是废弃的堤坝。”崔光表示,当时百姓自发围绕这片高地聚居,前后绵延竟有十里之长,俗称“十里长巷”。至此,一座规模空前的盐场从“盐窝”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逐坝而居的特色街巷。
近年来,依托“老街长巷”这一地名文化品牌,利津县于此地打造了“非遗文化传承一条街”。漫步街内,黄河水、古建筑、旧物件应有尽有,老手艺、老故事、老记忆承载至今。黄河文化与历史与文化交织于此,见证了利津从“百年商埠”到“黄河明珠”的历史变迁。
据了解,老街长巷非遗文化街以非遗为路径、文旅为业态、研学为产业、传承为核心,打造了非遗文创核心区、花田露营体验区、四贤历史文化区,重点突出非遗、民俗、国学、田园等元素,聚力打造黄河流域文旅标杆。其核心区南岭村获评中国美丽休闲乡村、首批全国非遗旅游村寨、山东省文化生态名村、山东省文化体验廊道重点村等荣誉称号。2023年开集以来,“老街长巷”已接待游客数十万人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