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 郑芷南 许畅
2013年,李想决定离开烟台去青岛工作。虽然当时他心里明白,2012年,父亲的意外离去跟这个毫无关系。如今,2012年的冬天已过去十年,李想也从当年那个刚毕业不到半年的大学生,逐渐立业、成家、生女。他在父亲离去的第一个父亲节,开始用微博发帖的形式给父亲写信。
日前,他十年写了120封信,打动了不少网友。十年来,他的信里有喜也有忧。他写到山东下大雨了、又到父亲节了、全家人回老家了,也说到妈妈状态不错,哥哥姐姐生活都很好,女儿会走路了,有天不小心伤到手了……未来,他想继续用属于他的“隐秘”方式,向父亲倾诉家人的近况和自己内心的想法。
“想给爸爸写封信”
“老爸,今天是父亲节,您在天堂过得好吗……老毛病有没有再犯?爸,现在有我和大哥,家里一切都不用牵挂,您操了一辈子心,该休息了。第128天。”
——摘自李想发布于2013年6月16日的微博
“我写微博就是因为父亲去世。自己慢慢工作了,也结婚了,有能力把父母接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发现没有机会了。”
李想说,自己写信这件事,本来并不想引起过多关注。但他随后告诉记者,他又希望通过与媒体的对话,通过这样一个机会,把这段个人经历让更多人了解,给一些人“算是打一个预防针”。他说,希望大家在情况允许的情况下,多陪伴一下自己的家人。“珍惜和家人相处的时光,面对家人,敞开心扉。”
用李想的话来说,这些年来,在微博上给父亲写信,已经成为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就和吃饭、睡觉一样。”李想在家里排行老三,是最小的孩子,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他想用这种方式告诉父亲,“自己最近的情况,让他放心,他最担心的孩子长大了”,“自己会拼尽全力,把日子过好。”
2012年,李想22岁。刚刚走出大学校园的他初入职场。他老家在泰安,上大学也是在泰安,“初出茅庐”的李想在确定工作城市时,把目光看向了沿海,他说,自己一直向往沿海城市。后来他去了烟台,正好他的姐姐在那里工作。那年冬天,他原本打算过年放假先不回泰安,去姐姐家过年。从小到大没怎么走出老家的他,当时非常希望感受一下家乡外的生活。
那是李想第一次有过年不回家的打算。可就在年关越来越近的时候,他的父亲因为一次意外离世。一切都是那么突然。“第二天就是年了。”最后,他还是回家了。李想告诉记者,那天晚上,他的父亲有个夜班,到了半夜一两点钟下班,回家途中汽车还不少……“没想到因为年轻时的一个决定,造成了一辈子的遗憾。”
李想用了几个月来慢慢接受父亲离去的事实。“给爸爸写下第一篇微博的时候,是他离开后的第一个父亲节。”李想对记者说,他从不是一个擅长用文字表达情感的人,但他当时只是“想给爸爸写封信”。“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他在一个绝大多数身边人都不知道的“角落”里思念父亲。
“一切都好”
“老爸,您的小儿子昨天结婚了,前天大哥和我去给您烧喜客,您收到了吧。大哥一家、姐姐一家都来了,您(当年)后来收拾家里说要给闺女住的房子,姐姐一家住上了,现在家里两个一年级的小孩子,妈妈脸上乐呵呵的。二子的婚事也了了,您心里的大事都完成了。您老就放心吧,给您看看您的儿媳妇。第2087天。”
——摘自李想发布于2018年10月27日的微博
2013年,李想去了青岛工作。五年后,28岁的李想成家了。那天,他兴冲冲地发了一条微博,告诉父亲这件喜事,还晒出了自己和妻子的结婚照。
一封封在网上发布的特殊信件,成了李想向父亲分享自己与家庭近况的寄托,也是他当时能想到的为数不多怀念父亲的方式。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写一封信,发给他心里的唯一“听众”,哪怕有时只有三十几个字。他会说一些家里的变化,也有一些不过是他生活里的“碎碎念”。一眨眼就是10年。
“爸,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今年是您离开我们的第七年。今年妈妈的状态很好,大哥买的房子交付了,也买车了,我们在青岛也换了大房子,姐姐那边也很顺心。唯一的遗憾就是您走得比较早,您为这个家操劳了一辈子,却没有和我们一起经历转变的过程,愿您在天堂可以知晓这一切。老爸,我们一切都好,希望您也事事顺心。第2540天。”
“爸,我记得小时候老家人在腊八节的时候,会说民谣‘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昨天腊八已过,除夕夜不远了,只是渐渐长大年味已淡,再也没有了兜里揣着鞭炮满街窜的快乐……妈妈在我这里住得挺好,每天给我们做做饭,出门溜达溜达,看着精神状态挺好。第2904天。”
“爸,今天是父亲节,朋友圈里对父亲的赞美和关怀,让我更加思念您。古人说得对: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说不如做,挤时间常回家看看,陪陪爸妈是当下子女该考虑的……第3054天。”
……
李想告诉记者,当了父亲之后,他才更加知道为什么父亲是家里的“天”,是顶梁柱。他说,这辈子,他想尽自己所能,把最好的带给自己的孩子。写信这件事,他会继续写下去,“直到我眼花,打不动字了。”
“做个好爸爸”
“爸,昨天台风梅花来了,青岛下了一整天的雨,天堂里应该没有台风吧,是四季如春、鸟语花香的样子吗?也没有换季添衣的繁琐吧……上次给小欣(李想妻子)做了枚戒指,后来刷视频看见有用啤酒瓶做戒指的,也想做一个,快做好的时候拿给小欣看,不信是玻璃,说像是塑料的,后来掉地上摔裂了。我给她拍照片,她说,‘这次我信它是玻璃的了’。是不是像那个动画《这是鳄鱼还是木头》?”
——摘自李想发布于2022年9月16日的微博
李想说,他记忆中的父亲是一个性格深沉的人,稳重、坚强,“好像无所不能”。每次写信的时候,出去吃饭看见别人一家团圆,见到某个人家办丧事,等等,都会让李想想起他的父亲。他有些遗憾地说,因为工作的原因,期间有几年清明节,他没有得空回老家祭拜。
“爸,明天是清明节,妈和大哥前天就回家了,姐今天到。我想回去,但不敢回去。我在这里还好,就是昨天肠炎又犯了。天渐渐暖和了,老家的梨花、桃花都开了,今年我可能看不到了。第785天。”
女儿的降生那天并不顺利,那天他一夜没睡。等到女儿开口叫爸爸妈妈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过去照顾妻子和孩子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截至发稿前,李想微博目前最早可见的是今年11月18日发布的。在这封信中,他告诉父亲,第二天就是他女儿豆豆的生日了。“我这几天出差,每天下班都和豆豆视频,豆豆‘爸比,爸比’叫的可溜了。现在会走了,开始翻家里抽屉、柜子,昨天视频的时候豆豆拉开了鞋柜的隐形换鞋凳,手放在板缝里夹到了,疼的哇哇哭,(心疼……)。第3570天。”
现在,他几乎不在家人面前提起父亲。他说自己在不断学习,做个好爸爸。“我希望我在女儿心中的样子,就是我的爸爸在我心中的样子。”(文中李想、小欣、豆豆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