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 孙倩
我希望,他们能够像凤凰一般涅槃重生,终究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但可惜,他们和我一样,只是最平凡的普通人,只能一点点努力地生活,但他们却从来没被打倒。
不知不觉又到了年底,这一年,我们采访了许多人,相似的是,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着自己的故事,不同的是,故事与故事之间是不同的经历。如果一定要找一个关键词形容,我觉得是“坚韧”,生活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但那些跌入谷底的人,真的如同“田里的小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我回忆了两件故事,故事里的主人公就在你我身边,生活在城市的一角。
面馆里的重生
我相信,很多人还记得轩轩和月月的故事。
今年10月,我去了一家面馆,在那见到了轩轩妈妈,她和我印象里一样,很瘦弱,小小的,说起话来轻声细语,很难让人联想到这位瘦弱的女性曾“在地狱里走了一圈”。但如果留意,就能看见她脖子上留下的疤痕。
她看见我时“愣”了下,很快邀请我坐下。当天,刚过了午饭时间,所以店里的顾客不多,空闲之时,她坐下来,和我闲话家常了许多,没有具体的话题,多是日常琐碎。我感觉从她缓慢的发言中流露出一种力量,唇齿闭合之间,每一个字都是“坚韧”。
他们一家的故事是这样的,2020年7月的一天夜里,经营的快餐店突发大火,浓烟滚滚,一家四口全部被烧伤,轩轩最为严重,生命危在旦夕。那时,泉城媒体几乎全部发声,呼吁为轩轩献血,我们也呼吁为轩轩月月捐款,希望这个家庭能挺过去。
如今,时过境迁,一家人都已出院,脱离了生命危险,他们也早已搬离了原来的伤心地,换了一个地方生存。轩轩妈妈告诉我,她至今不知道为什么会起火,但他们一家没有人想深究,有些糟糕的回忆,这辈子都不想再记起了。
轩轩妈妈经常在网上拍摄短视频,我从那些视频里,能窥见到孩子们的生活,偶尔会发条微信问候。她的视频里,轩轩要经常换药,满身伤疤,小小的孩子,受过了大罪,因为皮肤没有弹性,拉扯起来很痛。他偶尔叛逆,和父母冲撞,但又特别懂事,帮着择菜刷碗,换药的时候也不喊痛,还把学校里发的酸奶留给妹妹……
那天,是轩轩的生日,我带着蛋糕和零食去看他,但他还没有出院。我和他视频,妈妈让他叫阿姨,孩子稚嫩地问,这是哪一个阿姨呀。我突然意识到,当时,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才那么大一点,浑身被包裹着,甚至都不能离开医院的病房区。
我希望能帮助到他们,哪怕零星一点,但显然,我的力量微乎其微。这个家庭,最终只能靠着自己迈出沼泽。也正因如此,轩轩父母日夜忙碌,她送过外卖,当过保洁员,但因为无法兼顾两个孩子而不得不放弃,最终他们和亲戚合开了一家小面馆,虽然生意不算火爆,但能维持生活。
努力变得普通
轩轩妈妈告诉我,每天都至少要忙到晚上九点左右,忙起来的时候,孩子就在店里睡着了。回到家,再陪陪孩子,换药,就到夜里十一二点了,每次拖着疲惫回家,看到孩子,“又感觉一切真的值了”。
她和其他母亲一样,会惆怅孩子的教育问题,他们一边照顾孩子的身体,一边关注孩子们的心理健康。“出事以后”,妈妈怕轩轩自卑,总是有意想弥补孩子几分,但却“分身乏术”,她恨不得把所有能做的都给轩轩月月。月月是个漂亮的小女孩,因为烧伤,缺少头发,妈妈给她定制了一款假发,细心护理。
生活虽然拮据,但他们在努力不停地赚钱,不想轩轩月月在需要钱治疗时捉襟见肘。那天,她跟我说,有时候她也会“钻牛角尖”,想不开,对未知生活充满迷茫。终有一日,她决定去看心理医生,在诊室外排着队,但听到每小时二百元钱的收费标准,又“落荒而逃”。她苦笑着说,那一瞬间,她又觉得自己的心理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轩轩妈妈总说,感谢社会各界的帮助,帮助他们一家人从最黑暗的深渊里爬出来,看见希望。她说她的能力太有限了,想回馈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但社会各界的情谊,他们一家从来没忘记过。
我想,一生真的很长,一场变故,足以改变一个家庭,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漫漫长路,走起来,需要多大的勇气。但每次看见他们身上显示出的生活勇气,会更能让人抬头面对人生,只有经历过大风大浪,才会觉得生活更难能可贵吧。
春天来了生活继续
今年下半年,一位本地博主拍摄了一段视频,一位父亲带着十岁的唐氏综合症女儿街头推拿,父亲苏东行锁着女儿,害怕忙起来时,女儿走失,生活处处有不顺,但这位父亲却一直笑着说,生活就要坚持。当博主问道未来的打算,苏东行缓缓抬头,面对镜头慢慢地说,“一句话,坚持,别无选择”。
这段视频感染了很多人,许多好心人去街头寻找他们的足迹,不久后,我也去见了他们父女,我想,真实生活里的苏东行比镜头里,还要乐观,对生活有自己的思考。
寒来暑往,苏东行就骑着那辆改装过的小三轮车,带着丁丁,去街头,给人推拿正骨,以此谋生,赚来的微薄收入,换取当季便宜的蔬菜,和简单的肉,就够了。如今,有了热心人士的关注,他们的生意好了起来,生活也好了起来,苏东行笑着跟我说,不过几个月,营养上来了,丁丁似乎一下子就长大了。
除此之外,我见到了视频以外,他们的家。他们的家,位于一处城中村的老房子,我记得,月租是200元钱左右,一住就住了好几年。房间拥挤逼仄,老旧柜子上,有黑漆漆的油渍,一道狭窄的通道,最里面就是漆黑的厨房。
虽然生活拮据,但苏东行在谋生之余,身为父亲,他尽量细心地为女儿营造正常的生活,他在自己床尾处,隔出了一条小木板,铺上被褥,这就是丁丁的床。苏东行说,他这是为了告诉女儿,“男女有别”,“爸爸是男孩子,你是女孩子。”
苏东行说话,条理清晰,我从来没听过一句他对生活的抱怨和不满,对以往岁月的苦楚,就轻描淡写的一句,“过去了,不说了”。他从来不觉得生活对自己有不公之处,相反,他告诉我,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使命,只是分工不同而已。
丁丁还小的时候,母亲就走了,所以,房间里,还有妈妈留下的东西。苏东行很坦然,“说句实在话,同样是承受一份痛苦,何必要两个人一起受着。”
那天,丁丁总是喂我葡萄,一粒又一粒,不可以不吃。苏东行试图让丁丁休息,但她躺在那里,一定要抓我的手,每隔两分钟就要睁眼,看我还在不在,当我准备和他们告别时,丁丁突然笨拙地起身,用手挡着,突然又抱住了我,重复着,“妈妈”!
苏东行阻止了她,但丁丁没有理会,她要我坐在床边,她又爬到里面,拿起一把梳子,一直给我梳头发,梳了很久很久才满意。
苏东行将我们送至楼下,他依然是笑着的。这两天,我给他打了电话,他们告诉我,天气冷了,路上行人少了,他们半个月没去街头推拿正骨了,等到春天来了,他们还会继续的,“放心吧,我们都很好。”